“阳康”上门关照“阳过”，靠谱吗

夜晚9时许，李智还在整理一份报表，内容是客户的生活情况，当天为客户做了哪些事，所有的消费记录等等。他是一个针对新冠患者家政服务队伍的负责人，半个多月前开始揽活，已经接了五十多单。
一个人生活，“阳”了怎么办？家里有人还没“阳”，怎么办？洗衣做饭、打扫卫生、端茶递水……疫情之下，照顾生活起居也成了一种需求。近期，多个社交平台上出现相关的服务，价格有按小时计也有按天计。据中国新闻周刊观察，费用约在50-100元/小时或100-600元/天，视服务内容及所在区域不等。也有个别没有明晰的定价标准。
提供服务者并不限于“阳康”，也有至今抗原仍未显示阳性的人。他们的初衷也不一。“我自己家也是开小诊所的，看到很多独居人士来我们这看病，没有人照顾。”放假在家的王牧说，最近看病的人很多，他想到了这个需求。
明码标价
“找个保洁都不止这么多钱”，在社交平台上，有网友评论道。近期，照顾阳性确诊患者的服务出现在社交网络，平台上不断更新着信息。有的相对规模化，有的只是跟风，还有些是大学生想兼职。
“上门照顾，包含帮忙做家务、洗衣做饭、买药、端茶倒水、室内通风消毒，200元/8小时”，王牧的服务简介中写到，他是江苏宿迁一名20岁的大学生，提供24小时随叫随到服务，价格是300/天，如果家里患者不止一人，则还会涨价。此外，他也提供代买代办服务。
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，这一价格参照了上海、广州等地的同类服务，“差不多是人家的一半”。他是一名“阳康”，多地大学提前放寒假，他在去年12月20日回到老家，结果“回来就阳了”。
像他这样的大学生在平台上并不少见。“我现在是考完研的空窗期，外面的兼职也不好找”，杭州大学生林菁说，她在业务清单中还列举了自己的一些简历，比如专升本培训机构计算机基础讲师、律师助理、老板助理、教师资格证。除一些基础服务外，她还可以帮忙遛狗，标价是500元一天。
随着入局者增多，门槛也水涨船高。有的标注自己是退役军人；也有位于广州的网友称自己有10年本地生活销售经验，可帮代买药品、生活用品，买抗原，如快递自取50元/次。有的自称具有后厨工作的经验，还有的介绍自己是三甲医院的护士。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，也有家政服务公司开拓了这一项业务。
但事实上，接单并非那么容易。也有的网友就表示，只是发给有需要的人看，没有人需要就是好事。
李智的团队已经接了逾50单。他发现，客户主要还是来自于朋友圈的熟人圈子，“闲鱼问的人也很多，但问着问着就没有了”。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福建省福清市。
李智今年只有20岁，是当地一家理发店的老板，因为疫情店里的生意并不很好。团队中还有几名待业的朋友，共四人，三个固定，一个兼职。他们的业务启动较早，去年的12月20日就接到了第一单。
“刚释放政策信号的时候，如果平时关注新闻的话，会发现很多得过新冠的人，出现了头疼头晕脑热的症状，没办法自己活动。”李智说，他们的定价在200元左右，具体要看距离和服务要求。在他看来，这是当地一个正常工薪阶级也能负担的价格。
毫无疑问，这样的上门服务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。信息不对称，又缺乏规范的合同协议，容易衍生一系列问题。即便是熟人，李智也和团队的朋友们签了合同，并让他们交了押金。
筛选顾客
事实上，安全问题上的隐患不仅限于顾客，服务者也同样面临着考验。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，一些发起该项服务的网友注明自己已“阳康”，也有一些人至今抗原未阳。
但即便是“阳康”，恢复期、复阳、二次感染也是疫情之下备受关注的话题。在安全保障方面，也没有相对规范的规定。一些受访者称会穿着一次性的防护服，部分还有医用手套、隔离面罩等，而有些只佩戴N95口罩。
受访者中一种常见的说法是，“阳康”后已经形成了抗体。“因为每天接触的阳性病人很多，所以单独接触一个人心理上没有什么畏惧的。”王牧说，他自己当时的症状是发烧头晕了两天。
李智则是抗原阴性的一员，他每天晚上都会进行抗原自测，“客人也会问是阳了还是阳康，也会当着客人的面测”。他团队的另外三人均已“阳康”，他们的基本配置是N95口罩+面罩、橡胶和手套，会和服务对象近距离接触。
他们也会筛选顾客。对王牧来说，是一些生活还可以自理的人，“如果没法自理，那我去照顾也是比较难办的”。“现在是法治社会，违法成本很高，核实了人员的真实信息，就能减少很多风险”，也有受访者提到。
通常来说，他们并不提供医疗服务。李智的团队会给顾客煮一些自制的“养生水”，原料包括梨和橙子等，还有一些药品，比如3颗左右的布洛芬。他们的第一单来自一对情侣，“朋友的朋友，女的阳了男的还阴着，因为工作太忙照顾不了”。预约了时间，进到房子里后，女生在沙发上休息，体温38.2度。
在李智看来，自己平时也挺会照顾人的，但那次他心里还是没底，就让朋友也跟着去。“感觉对方人懵懵的，四肢无力”，他介绍，当时的帮忙做的就是一些日常的生活起居，比如晾洗衣物、打扫卫生、消毒、煮饭等等。他们当时也还穿着防护服。
李智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名40岁左右的女士，当时也是发着高烧，比较严重，“一眼就能看出来病恹恹的，头发都支棱起来了”，李智向中国新闻周刊描述，房间很乱，那名女士的面部通红，看上去很痛苦，“冒虚汗，帮她整理床铺的时候，整张床都是湿的”。
自制的“养生水”。图片来源：受访者供图
独居群体
社交平台上，一些网友认为上门照顾阳性病患的服务系济人之急，也有人称之为“生意经”。
在李智团队的样本中，独居群体尤其受到关注。“年轻人居多，特别是外地人来我们县城工作的”，在他看来，独居群体在居家隔离期间容易产生心理上的落差，另外有一些也确实需要人照顾，“有个人帮忙擦擦头上的汗，聊聊天，心里就会好很多，也不会害怕”。
2021年中国统计年鉴显示，中国的单人户家庭已有1.25亿，占比超过25%。主要分为两个群体，一部分是老年人单人家庭，另一部分就是年轻人单人家庭。对一些在外务工的年轻人来说，生病了也不愿意让远在家乡的父母担心。
在多名受访者看来，这一项服务也只是在特殊背景下，一种偶然性的需求，并非长久的“生意”。
“我没有把这当成一门生意，我觉得也不算是兼职”，李智说，真的想当生意做，需要扩大、固定团队，那就不是现在的价格了。
李智团队的服务范围最远只到8公里。“顾客交完钱的24小时以内，有给我们打电话，我们都会过去。”他说。
在李智这里下单的顾客，基本都出现了发烧的症状，常见的持续了一到两天，但也有不确定性出现。“有发烧四天的”，李智说，当事人阐述好得差不多了，但洗了个澡，当天晚上又开始发烧了。团队的工作人员拿毛巾给对方敷额头，给布洛芬，在旁边守着，“实在重症的情况只能就医了”。
（李智、王牧、林菁为化名）
作者：陈威敬